神奇的時刻總是發生在熟悉的地方 ── Saul Leiter 鏡頭下朦朧溫潤的紐約街頭
「攝影教導我們觀看，它讓我們懂得欣賞周遭的一切。」—— Saul Leiter
美國攝影大師 Saul Leiter 被譽為彩色攝影先驅，他擅於捕捉熙來攘往的紐約街頭，影像融合早年繪畫經驗，並承襲抽象表現主義風格，巧妙地運用街邊人群及景物配置，呈現細膩色彩與朦朧詩意。
Leiter 始終著迷於城市裡的細微風景，「我拍攝鄰居街坊，因為我相信神奇的時刻總是發生在熟悉的地方，不需要刻意至遠方追尋。」他曾經這樣說道。因此，Leiter 總是隨身帶著他的 35mm 相機漫步於街頭巷弄，作為一個城市變化的見證者，他透過鏡頭捕捉那些未經安排，如神諭般降臨的偶然片刻。
不強調「時尚」的時尚攝影師
1923 年出生於匹茲堡的 Saul Leiter，從小熱愛繪畫，展現出眾的藝術天份。23 歲時，Leiter 到紐約學習繪畫，結識美國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 Richard Pousette-Dart 與紀實攝影師 W. Eugene Smith，並受之鼓舞，進而開展攝影之途。
即使從未接受正規攝影，Leiter 在早期作品中便展露其敏銳的觀察力與天賦異稟的創作能量。1953 年 Leiter 受知名攝影大師 Edward Steichen 之邀， 於紐約 MoMA 舉辦攝影聯展，首次展出他的 20 幅彩色攝影作品，這是他數十年間唯一一次將彩色作品亮相，而後他便不再對外公開個人創作中的彩色系列。
Leiter 開始以大量的黑白照示眾，同時也展開近 20 年的時尚攝影職涯 ，擔任 Elle、Vogue、Esquire 與 Harper’s Bazaar 等知名時尚雜誌的攝影師。「比起一張強調『時尚』的照片，我更希望呈現出來的是『照片』本身。」秉持著這般信念，加上對於街頭攝影的熱愛，催生系列個人風格鮮明的時尚攝影作品。不同於多數拍攝於棚內的時尚照片，Leiter 的多數拍攝取景街頭，其中可以窺見其獨有的攝影手法：融合鏡子、窗戶、雨傘等元素，透過鏡面反射與物體錯置，呈現時下流行元素與抽象主義交揉的獨特美學。
早期彩色攝影先驅，色彩流淌豐富情感
Leiter 居住於紐約東村的公寓約六十年載，期間持續帶著他的 35mm 相機與 kodakchrome 彩色底片拍攝周遭的街道風景。他經常造訪老書店 Strand，或逗留在幾間固定的咖啡館，隔窗記錄這座大城與都市人的面貌，不分季節，無論親疏。在見證城市變遷的同時，也像是一個影像說書人，溫柔地闡述發生於日常光景的平凡故事，沒有一絲矯揉造作，只是虔誠地用鏡頭記錄一個個歲月靜好的時刻。
「我拍攝了成千上萬卷彩色底片，但多數都未出版，也可能永遠不會出版。」在黑白攝影當道的當時，彩色照片被視為非正統的攝影作品，因此他選擇將那些彩色底片深藏在抽屜中。一直到 2000 年代，隨著 Steidl 出版了攝影集《Early Color》與他於歐洲的第一個攝影回顧展的到來，這些塵封數十年的彩色底片才重返世人的目光。
《Early Color》出版於 2006 年，甫出版便獲得廣大迴響，也奠下其「彩色攝影先驅」的稱號。Leiter 的影像中可見抽象表現主義色彩，捕捉城市中物件與人物或層疊、或交錯，堆砌而成的線條與色彩之美。他溫潤細膩的目光穿過鏡頭，記錄下 1940、1950 年代的紐約街道上，行人侷促步伐中的祥和片刻。
微不足道卻觸動人心，封存之作收錄出版
即便被眾人譽為攝影大師，Leiter 卻始終於自己的世界裡怡然，他喜愛隱身於場景與事件中，成為世界上「微不足道的存在」。在某次眾星雲集的聚會場所中，Leiter 拿起相機欲拍攝正站在轉角的美國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 Willem de Kooning，卻被當場拒絕，Leiter 憶起這段往事時說道：「比起拍攝名人肖像，被雨水大片沖刷的窗更能引起我的興趣。」
Leiter 朝著起了霧氣的窗戶按下快門，在雨水沖刷下，景物在窗的另一側像是刷上一層水彩，呈現斑斕色彩。「他的圖像充滿了抒情的浪漫，卻毫無煽情意味，詩意、動人而機敏，簡直穿透至皮膚底層。」當代攝影策展人 Howard Greenberg 曾經這樣評論 Leiter 的作品。
2013 年，Leiter 於 89 歲高齡辭世，其後 Saul Leiter 基金會成立，將他生前留下的龐大影像遺產歸檔保存。2017 年日本首場 Saul Leiter 攝影回顧展於東京盛大開幕，當時日本出版社青幻舎同步出版了攝影集《All about Saul Leiter》，而後再由英國出版社 Thames & Hudson 推出英文版本。其中收錄約 200 幅作品，橫跨 Leiter 自 1940 年代以降的畢生作品，包含時尚攝影、街頭攝影、私密攝影及繪畫創作，同時也編入攝影師的自述文字節錄。另一本於 2020 年出版的《Forever Saul Leiter》，則是由 Saul Leiter 基金會將攝影師生前從未公開之作品重新挖掘、整理、並呈現的全新作品集。除了收錄其紐約街頭的影像作品，更首度公開部分長年封存的彩色膠卷，供世人一窺其鮮少顯露的生命風景。
「照片時常被視為重要時刻的展現，事實上，他們只是無窮宇宙中的微小碎片和紀念品。」攝影之於 Saul Leiter ，就如同他對於自己於世界的定位──微不足道卻觸動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