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爵士喫茶店裡，每一刻都是悲傷──攝影師用 8 年紀錄即將消失的日本文化
爵士喫茶店是什麼？簡單來說，就是「用好音響播放爵士樂的咖啡館」，起源於上世紀的日本。在那個年代，爵士樂是品味的象徵，但黑膠唱片過於昂貴，而那些夢寐以求的高級音響，可能一輩子都買不起──在爵士喫茶店，只要一杯咖啡的價格，就能得到雙重滿足。不過，隨著時代變遷，如今這些老店正面臨著消失的危機。
面對這個即將消逝的文化，愛爾蘭攝影師 Philip Arneill 決定展開一場攝影計畫，邀來美國廣播人 James Catchpole 一同走訪全日本，耗時 8 年拍下 168 間爵士喫茶店，並出版為攝影集。對他們來說，這個計畫帶有一種急迫性。「目標並非拜訪每一個地方，而是在它們消失前盡可能的紀錄下來。」
音響是神社，音樂家是神
一間典型的爵士喫茶店，往往隱密又孤立，相當有個性。為了避免打擾到音樂，有些店家甚至規定不能用手機，禁止聊天性質的交談，因為「聽音樂」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必須保持肅靜和純淨的心。
在這裡，一切都是為了音樂而存在，攝影師 Philip Arneill 更將這個地方比喻為一種宗教空間：老闆是一位傳道者，狂熱而虔誠的主持著店內音樂，作為一種儀式性的日常行動。褪色的黑膠唱片被供奉起來，巨大音響系統如同神社。唱針落下，慢速旋轉，你聽見爵士樂，眾神回歸。
除了神聖的特質，兩人在拜訪無數店家後，也歸納出爵士喫茶店的 6 大關鍵元素：空間窄小、光線昏暗、環境幽靜、出色的音響設備、龐大的唱片收藏，以及一位熱愛享受這一切的老闆。
「日本的爵士喫茶店充滿了愛，」他們興奮的說。「一種對音樂、音響、唱片、酒飲、社交聚會、共同興趣和對人性的愛⋯⋯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花了 8 年多的時間在這個攝影計畫上，為了展示日本鮮為人知的一面，一個即使是世界上最偏激的爵士樂迷，都會感到驚奇和興奮的次文化。」
消失的空間和深度聆聽者
這個迷人的日本文化，最早發跡於 1920 年代，戰後來到全盛期，去爵士喫茶店聽音樂，一度是日本人的都會日常，然而，隨著串流音樂的普及、從業者的老化和音樂品味的轉變，它們漸漸被淘汰。過去半世紀，光是東京就有約 100 間店消失，願意特地花一個下午沈浸在音樂裡的人，已是稀有物種。
消失的不只是空間，還有歷史記憶。1933 年創立於橫濱的 Jazz Cafe Chigusa，長年被譽為日本最古老的爵士喫茶店，美麗的建築和 6000 多張黑膠唱片，曾在二戰時期被空襲摧毀。戰後歷經了重新開張、初代老闆過世、轉售房地產，奇蹟似的倖存近一百年，依然逃不過關店命運，近年已轉型為博物館。
「這些地方本身就有一種憂鬱感。」他們擔憂的說。老闆和顧客都老了，很多地方沒有錢，永久歇業只是時間問題。身為攝影師和作家，除了留下紀錄，他們無能為力，不過他們也從中體悟到日本文化的無常特質。「在店裡度過的每一刻都帶有一絲悲傷，因為可能就要消失，但這也是它如此美好的原因。」
作為一冊爵士喫茶店的完整紀錄，《Tokyo Jazz Joints》由攝影師 Philip Arneill 和廣播人 James Catchpole 共同製作，收錄 129 幅彩色照片和兩篇親筆文章，為這珍貴的日本文化留下見證。2023 年首度出版，初版 3000 本目前已全數售罄，此為第二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