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內倫子
Rinko Kawauchi
1972年出生日本滋賀縣,4 歲跟隨父母遷居到大阪,畢業於成安女子短期大学。大學時學習平面設計,在學校的攝影課上初次接觸暗房技巧,在幽暗的空間中沖洗照片,由自己控制出想像中畫面的創作方式令他漸漸著迷於攝影。
大學畢業後,由於沒有經濟能力繼續深造,川內選擇進入大阪一間設計公司的攝影部門工作。彼時的攝影界大多數都是由男性占據主導地位,作為部門成立 20 年來的第一位女性,任職第一天他就聽到「是誰讓一個女人進來的?」這樣的言論。儘管如此,做為菜鳥的他仍在前輩們的指導下習得許多攝影技術。而隨著對攝影手法的逐漸深入,他也愈發希望能夠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拍攝照片。
受到泡沫化經濟影響,任職一年後,公司的攝影部門解散,川內於是轉往東京發展成為自由工作者,並同時進行自己的創作。初次嶄露頭角是在1997年,以系列照〈うたたね〉獲得第 9 回一坪展攝影部門首獎。隨後舉辦展覽,工作也接踵而至,不過川內仍對這樣的狀態感到懷疑,思忖著自己作為攝影師勢必得發行一部攝影集才行,就這樣籌備 4 年之後,2001 年一口氣發表了三部攝影集《うたたね》、《花火》、《花子》。
集結了歷時 5 年拍攝的《うたたね》看似一份羅列了日常生活的清單,實則試圖讓事物從「日常」中解放。由照片串起的連動閱讀體驗,透過極具巧思的構圖與排序使照片置於奇妙的關係中,產生了一種令人熟悉卻違和的感受。《花火》則聚焦在一件事物上,集結了日本各地的煙火景象。川內所拍攝的並非煙火本身的物理之美,而是人、人造物與自然三者所共同創造的情境。貫穿其中的是一種無常,這種無常性至今依舊深深影響著他的作品,而他對無常的感受似乎源自於 4 歲離開出生地滋賀搬到大阪後,每天詢問父母什麼時候可以回去而無果時,那種再也回不去的感覺。
《花子》紀錄了名為今村花子的智能障礙者與家人生活在京都的平凡日常,是川內少見的人像作品,也補足了其他兩部作品無法傳達的面相。整體來說,這三部作品的調性是一致的,從對題材的選擇與對事物的觀察,再到影像編排,甚至是標誌性的正方形構圖、柔和的光影還有清新透明的色調,都是川內作為攝影師有意識的控制與選擇。幾乎傾盡全力地創作,展示出他的決心並奠定了日後作品的基礎。2002 年《うたたね》與《花火》兩部攝影集獲得第 27 屆木村伊兵衛寫真賞,該年同時榮獲了日本写真協会新人賞。
隨著獲獎,川內倫子快速地進入大眾視野,攝影作品也不斷擴張。2003 年為電影《blue》拍攝劇照並出版同名攝影集;2004 年為是枝裕和導演的電影《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拍攝劇照。同年推出攝影集《AILA》,以生命的誕生作為主題,探索自然世界的循環。在製作此書的同時,川內經歷了祖父的過世與侄子的出生,家族成員的變動讓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何謂生命的輪迴。2005 年出版的《Cui Cui》或許是對這段經歷的最終反思,書中呈現了川內拍攝跨足 13 年的家庭回憶,就跟每個家庭都擁有的那本家庭相簿一樣,紀錄著平凡的家庭累積著的平凡事件,與一次次的相遇和告別。
後來陸續出版了《the eyes, the ears》(2005) 與《種を蒔く/Semear》(2007) 等多部攝影集,也在日本國內外舉辦多個展覽。於 2009 年榮獲 ICP(紐約國際攝影中心)Infinity 藝術獎。
2011 年由美國出版社 Aperture 所發行的《Iluminance》是川內第一部海外出版的作品。距離第一部作品《うたたね》發布已過十年,他仍舊維持對日常事物一貫的注視,在平淡無奇的靜謐裡煽動奇蹟。《Iluminance》是這段時期他所關注的主題與創作之淬煉,為其攝影生涯的重要里程碑,也讓川內倫子成為享譽國際的攝影師。而從這裡開始,川內的作品推進至下一個階段,迎向新的主題。
2012 年於東京都寫真美術館舉辦大型個展「照度 あめつち 影を見る」,隔年,將展覽的其中一個系列〈あめつち〉重新編輯出版成攝影集。《あめつち》源於川內偶然間在電視上看見和夢境中一模一樣的景色,這個巧合讓他來到了位於熊本縣的阿蘇山,用鏡頭持續記錄每年秋收後舉行的燒山儀式。有別於以往,川內使用了操作複雜的 4X5 大畫幅相機進行拍攝。這是因為他認為面對大自然無以名狀的力量,必須透過這樣的方式才能與之對峙,也是表露敬意的方式。除了傳統野燒儀式,《あめつち》中的影像銜接以色列耶路薩冷的哭牆、夜神樂、自家看出去的天空,隱晦地鋪排宗教場面及普通場景中的光亮逆影,和其中所蘊含的靈性描繪。跨越了往常聚焦於日常的視角,切入更為宏觀的命題。
2016 年川內經歷懷孕與分娩。重大的人生事件並沒有讓習慣專注生死輪迴的他停下創作腳步。2017 年的《Halo》將拍攝於英國的候鳥群、中國河北省「打樹花」儀式和日本出雲大社神迎祭的御神火串連起來,刻畫出自然與人類的潛在關係性,和祈禱相似的頑強生命力,對於黑暗的恐懼與寂靜、向光的希望與喜悅。壯闊的視角宛如從宇宙鳥瞰地球,開啟了呼喚銀河系的遙遠影像。
2020 年的《As it is》紀錄了產後三年間與孩子、家人生活的日常景色。疫情時代的來臨,對於新型態的生活,川內認為正是最好的時機再次將鏡頭對向日常,回溯家庭、記憶和時間的支流,凝視向身邊的個人宇宙。
2022 年在東京舉辦了睽違六年的大型個展「M/E 球体の上 無限の連なり」。以 “Mother” 和 “Earth” 首字母縮寫構成的展覽標題 “M/E”,是「大地母親」也是「母親」與「地球」共同孕育出的「我」,為此次主要展出的全新系列—— 2019 年開始捕捉的冰島自然樣貌、因全球疫情蔓延轉而拍攝的北海道雪景、COVID 疫情期間的日常紀錄——看似毫無關聯的三個拍攝主題,實則皆發生於我們所居住的星球上。隨著川內的視線,彼此間的共通性被悄悄喚醒,進而帶出人類生活的運作、我們與自然的關係等種種深思。
「我想觸及這個世界的奧秘。不少人以各自的方式來探求奧秘,而我想以攝影為媒介看看自己能夠多接近它。」川內倫子始終追尋著能夠滲透世界與他自己的東西,從日常生活到宇宙邊緣,透過他的鏡頭,揭示了未知敞開的瞬間,他握著那台 Rolleiflex,低下頭,虔誠地接受世界在他手掌中的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