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斧神工在美國不算稀奇,但位於翡翠三角區的門多西諾郡還是滿不一樣的──此處人煙稀少,是加州大麻文化的核心地帶,崎嶇地貌彷彿天然煉丹爐,連季節的遞嬗都瀰漫一股迷幻味,詭譎的美景令美國攝影師 Ed Panar 大為震撼,遂從 2007 年展開長達十年的拍攝計畫,描繪終年陽光普照的山脊如何在皚皚雪峰下翻湧,乍看一派恬靜的田園不只是夢幻背景,對戶外種植的大麻而言,更是渾然天成的理想環境。

深山密林與丘壑掩映下,大麻一面隨風引領種族多元的濱海區域搖擺前行,一面擔任備受栽培甚至崇敬的對象;畢竟,誰也不想錯過潛在經濟、精神治療甚或神話層面的無窮價值。

於是一翻開《In The Vicinity》,我們就墜入祕密世界,但凡凌亂柵欄、深鎖的大門後和塵土飛揚的馬路邊緣,都是機密行動發生的地點;合法化的決議、自給自足生活型態和原始的資本主義衝動,構成一片瞬息萬變的灰色地帶。Panar 的手法看似白描,但從頭到尾都是側寫,作為在地明星的經濟作物在伊甸園般的鄉村風情中始終杳然;而價值數十億美元、最多產的戶外種植大麻,則在書末的精緻別冊中欣欣向榮。

然而,隨著市場漸趨飽和,拓荒帶來的紅利果實縮水,《In The Vicinity》正好為一度繁榮如地方代名詞的產業攫住黃金十年,那色澤攤開來看似耀眼,只是已近黃昏。

鏡頭彬彬有禮地保持距離,彷彿置身於與世隔絕的農村懷抱中,只差在微風每次拂過鼻端,就飄來一陣陣臭鼬特有的甜膩臭味──我們嗅到人類對彩虹盡頭那一桶金的永恆追尋,在這同時,擺脫禁令的過程不僅道阻且長,最後更通往另一種不穩定,而且對小農造成格外深遠的影響。

面對潛伏的動盪,Panar 靜靜地用清晰口吻描述遼闊景致、靜物細節和偶爾登場的非人觀察者,如同遞出一冊不求定論的邀請函,提醒觀者看見特殊產業邊緣的畸零印象,和方興未艾的現代大麻經濟之餘,也別忘了思索攝影再現和紀實能力的灰色地帶──神祕植物蘊藏的誘惑力那麼飄忽不定又晦澀,攝影果真能如實反映嗎?

美國攝影師 Ed Panar 於 1976 年生於賓夕法尼亞洲,為葛蘭布魯克藝術學院文學碩士,影像帶有幽默感,專注在環境之中發現的抽象紋理或非人物種,並揭示著人類與自然之間的關係,曾在匹茲堡的銀眼攝影中心、紐約國際攝影中心、克里夫蘭美術館、芝加哥現代攝影博物館等場館展出作品。Panar 現居匹茲堡,除了共同創辦計畫空間 Spaces Corners 外,亦在伊薩卡學院擔任圖文創作碩士學程專任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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