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顯清晰參得透的光景人物,往往還不如若隱若現的謎底來得撩人心弦──這或許有點像陳腔濫調,但世上總有些異聞偏偏彷彿魔酒,讓舊瓶也脫胎換骨,好比英國攝影師 Vanessa Winship 的《Snow》就是如此耐人尋味的故事載體。

《Snow》源自 Winship 接到的委託案(微妙的是,委託案對 Winship 來說並不常見,但她也透露個人創作時常處於『好像冥冥之中被送到現場』的狀態),不過轉眼間,這片陌生土地就勾起洶湧的興味,甚至淹沒任何可能被視為完整故事的事件。於是,Winship 不由自主地一訪再訪同一片土地,難以言喻的不安感鋪展成冬景特有的氛圍,而她的目的便是透過相機,把最初觸發一整個系列的情緒摸索個究竟。

身為夙負盛名的人像攝影師,Winship 總抓得住人物朝鏡頭一閃即逝的坦率姿態,然而這一次,我們卻在《Snow》中察覺她與被攝體間的物理距離格外疏離。如果說畫面中還有什麼微眇的韻律可供掌握,也許僅僅是各類不起眼物質在地球上的往復循環──它們低調、寧靜而堅定,不多不少地累積成一冊的厚度;攝影師想在身心理層面融入當地卻不可得,拉近關係的掙扎被影像凝結成霜,最後不得不承認她和任何人皆無二致,都不啻於世間的異邦人。此時才發現,這一次,Winship 揭露的原來是相機背面的自己。

呼應從照片透出來的凜冽隔閡,詩人兼小說家 Jem Poster 為《Snow》量身撰造,圖文交織成一段女性肖像攝影師和桀驁不馴的被攝體之間的短篇小說。設定看似意有所指,但 Winship 既非主角,情節裡的被攝體亦從未進入她的畫框內;Poster 只是把故事虛構在想像的結構之上,為早已足以複雜的攝影書平添幾筆迷人的想像色彩,畢竟 Winship 熱愛顛覆輕輕鬆鬆不動腦的閱覽體驗,而《Snow》的企圖,也正是談論敘事的狡猾。

Vanessa Winship 於 1960 年生於英國林肯郡,為亨利·卡蒂埃-布列松攝影獎的首位女性得主,亦曾數度獲世界新聞攝影比賽、索尼年度攝影師等多項攝影獎項。1998 年離開家鄉後,前往巴爾幹、土耳其等黑海周邊國家,進行關於邊界與土地的拍攝計畫,善於探討關於人事、地景、記憶與歷史情感之深沉與細膩。自 2007 年起陸續出版《Schwarzes Meer》、《Sweet Nothings》、《she dances on Jackson》、《And Time Folds》、《Sète#19》等攝影書及套書《Seeing the Light of Day》。除了在英、法、西、義、希、美、加等歐美大城市舉辦個展外或參與藝術節,並於 2014 年在西班牙馬德里的曼弗雷基金會,首度舉行事業中期的回顧展外,作品亦獲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基金會、泰特美術館及諸多私人機構典藏。Winship 現與同為攝影師的丈夫 George Georgiou 共同教授攝影工作坊課程,亦身兼客座講師、策展人、編輯等多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