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車扯著嗓門駛過掛滿旗幟的幹道,一場場造勢活動把情緒千錘百鍊,語言力求聳動、誘惑與娛樂性的極致──我們見怪不怪的選舉風景,是外國人眼裡的魔幻寫實。對比利時攝影師 Léonard Pongo 來說,剛果民主共和國 2011 年的總選舉不只奇幻,甚至動搖了攝影謄錄現實的認知,而《The Uncanny》就是關於這段感受的視覺詮釋。

起先,Pongo 只是想拍下選舉對剛果社會所造成的影響,但很快就發現自己無法抉擇哪一起事件更要緊,畢竟在鋪天蓋地而來的強烈體驗之前,連如實報導見聞都不容易。難以言喻的內在衝突感越演越烈,最後果然撞上「攝影寫實的極限」這道永恆命題,促使 Pongo 開始思索自我在接觸及分析周遭環境、偏見和刻板印象上的極限。

書中的黑白照質地夢幻而抽象,滑冰般掠過街頭風景、舞廳、家庭生活空間或教堂,徬徨不定的焦點和長曝手法營造出無窮流動感,人物彷彿能自由地進出靜態畫面邊緣。法國哲學家 Nadia Yala Kisukidi 如此形容《The Uncanny》刻意抽離精準的敘事後,不安與難測禍福乘虛而入的特質:「本書無關身分政治、無關權限分配,也無意畫出一條線來敦促視線追隨,如此一來,看似必備的『觀點』問題就此消解了。」

儘管滿版印刷根本不打算留下標明人物身分的餘裕,但光是看著畫面本身,就分辨得出其中有陌生人也有親友,各自的身分和關係,也就地成為攝影師的在場證明:有些人對鏡頭的漠視鮮明地反映 Pongo 的存在,有些人不只不避不閃,甚至在鏡頭前博取關注。Pongo 任由偶遇的人們決定自己該見證什麼,亦試著在過程中深入瞭解所處的地方,重整自己對現實的成見。

褪盡色彩的影像難辨日夜,宗教和靈性遂與離奇神秘的世俗氛圍緊緊交纏,與其說《The Uncanny》記錄了某個國家的面貌,不如說選舉期間難以捉摸的擾攘和蕩漾,透過 Pongo 的轉譯長出獨一無二的生命。

Léonard Pongo 於 1988 年生於比利時列日,在金夏沙美術學院教授紀實攝影,主要的長期計畫在世界各地展出,包括拉哥斯攝影節、柏林藝廊週、北京攝影雙年展、布魯塞爾自由大學、盧邦巴希雙年展、泰特美術館、布魯塞爾美術中心等場館,並曾獲得法語國家及地區國際組織攝影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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